2015年4月16日星期四

防火墙内的大陆网民表情面面观

泡泡网

作者:Sylar

大陆网民在GFW的围困下已度过了近17个年头。近日有消息称,GFW的升级即将迎来下一波强悍,届时还会有多少翻墙软件失效实难预料。早前有媒体推测认为受中国愈演愈烈的网络封锁和管制伤害最为严重的是那些在中国大陆生活工作学习的外籍人士、外企从业者和留学生,而“很多中国本土普通网民无所谓”,真的是这样吗?时至今日,大陆网民对GFW究竟持怎样的态度?

高校学生:翻墙只看学术相关内容

小刘是大陆某高校物理学研究生,谷歌搜索的铁粉,查找重要的学术资料“用百度不给力,一个维基百科都能气死十个百度”。小刘的资源令他的论文格外漂亮而备受好评,但除了专业内容之外,小刘几乎不看墙外其他内容,也不和同学老师提及翻墙的事,“想考博士嘛,得讨好导师,首先就要表现得意识形态正确。校园里到处都是眼线,多说几句很可能就会被打小报告,没办法”。

“政治不正确会遭举报”,被迫谨言慎行的应该不止小刘所在的一所高校的师生。今年二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了一个名为《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高校宣传思想工作的意见》的文件,其中第一条中就提到“加强和改造高校宣传思想工作是一项重大而迫切的战略任务”。中国重点高校在1989年天安门事件之后就实行了学生信息员制度。资料显示,2000年代初,中国教育部门将信息员制度普及到武汉大学,上海师范大学等省级高校,做为教育改革的一部分。2005年,学生信息员制度进一步扩大到层次更低的学校甚至一些中学。美国中央情报局2010年11月的一份报告说,在中国校园信息员制度中的所谓信息员其实就是学校里打小报告的线人。报告说,学生信息员的汇报时常夹杂个人的主观评判,这些信息员的汇报常常导致一些学生的奖学金被撤销或者受到各种处罚。

查看北大医学部网站,一份题为《北京大学医学部本专科教学学生信息员制度》的文档中说明:北大学生信息员负责收集任课教师教学态度、教学水平、教学内容等教学过程的各环节,教书育人、教学管理、学术气氛等等所有方面的信息,要求及时向教育处及其他相关部门反映。学生信息员参与学校组织的教育教学相关调查、研讨会和信息员工作交流会等,要求填写《北京大学本专科教学学生信息员反馈意见表》并上交教育处,每月至少一次。学生信息员由各大院系教育处统一管理。教育处负责学生信息员工作的考核,不能履行学生信息员职责的学生,教育处将终止其学生信息员的身份。学生信息员因各种原因不能完成任务的,在每学期末提出申请退出。教育处每年评选优秀学生信息员,设立最佳提案或建议奖,并颁发证书,给予奖励……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夏业良曾于2010年11月5日在推特上发文说,他在讲课时的言论被学生以“反党反社会主义”而举报。

校园意识形态管制针对网络舆论和上网形态,扼杀自由对年轻群体来说很容易形成抗争氛围,但现实中对此的反馈似乎并不甚乐观。据推特网友@WeiSkiy 曾透露:“有意思的是,当家长们知道了大学里禁电脑禁网的政策之后,都纷纷表示,顶级大学真不同凡响!而超过80%出身教师知识分子家庭的 该校新生也会感觉到祖国赋予的历史使命感,要抵制网络世界不良影响!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无知、无耻、混杂着儒家作风的中国特色道德做作与家长制的狂妄自大”。

今年3月6日和7日,公安部门的官员在三座城市拘捕了五名女性。她们原本计划在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天散发标贴和传单,以突显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性骚扰问题。据纽约时报中文网报道,她们被拘留一事引发了强烈抗议。支持性别平等的人士在纽约、新德里和香港举行了示威活动。全球数千名维权人士以#FreeTheFive的标签请愿,要求释放这五人。一些中国学生也在《声援女权公益人》的呼吁书上签了名。身在中国的一些外交人士和学者认为,这五人被拘与其说是政府反对女权,还不如说是因为担心社会活动。他们指出,事件发生在全国人大会议期间,而在这个时间点上,政府会再三强调“社会稳定”。

社交媒体上流传的广州一所大学的学生工作处发布的一则通知写道:“据报有广州十校高校学子联署声援被捕中大毕业生活动,请各学院迅速行动,深入到班级、学生中去,做好情况核查以及教育、劝阻工作。”然而,压制反倒起到了宣传请愿活动的作用。“其实它不通知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将通知发布到了网上的一名学生写道。“一通知全校都知道了。”有其他女权人士称,发布通知的是华南理工大学。另一所大学的一名学生则在社交媒体上称,学生被叫去和校领导或老师“面谈”。“我本来也没太在意,”她写道。和她谈话的哲学系辅导员本身很支持那些女权人士,所以没太为难她。学校管理人员告诉签名的学生,他们的个人档案里可能会留下“不良记录”,升学和就业的前景或许会受到影响……如此威胁下,苟且也就不稀奇了。

维权人士:翻墙的安全意识亟待提高

行动维权人士老伍也是积极的翻墙者,为能将在墙内被屏蔽的维权讯息传达到墙外寻求声援,老伍坚持翻墙登陆境外社交网站,虽然技术不力,也要多方寻找梯子,并随时关注信息安全报道,“维权行动中的信息安全是很重要的,末端取证是维稳最常用的手段,很遗憾目前依旧有很多兄弟不重视通讯安全,甚至在有同伴因安全意识淡薄而被抓的情况下,强调自我保护意识依旧无法全面共识”,老伍说。

但向同仁推荐翻墙软件和邀请使用境外社交平台,老伍感觉似乎并不很容易,客观原因是一些行动维权人士早已先后被当局定位为敏感,移动端翻墙多有不便;另有主观原因,一方面是对墙的认识不足、认识不到需求的迫切,依旧有不少维权行动人士认为墙外“都是外文吧,应该看不懂”,还有不少人是电脑小白,只能使用极简配置的翻墙软件,技术补习跟不上墙的升级,疲惫无奈只能等待好心人协助或义务搬运工的资讯转发;另有人认为,国内维权消息需要最大程度上获得国内舆论的声援,境外社交平台上国内用户日益减少,翻墙传播的预期效力愈发难以满足,不如不翻……整体上看,行动派维权人士对网络技术和网络通讯安全的认识相比下普遍较低。

美剧爱好者:对境外影视剧的审查刺激翻墙需求

美剧爱好者和国内影视技术从业者也是翻墙的积极群体。今年一月份,广电总局境外剧限制令疑似生效,多部热门美剧被下架,据悉须本季完结才能播放。消息称是因广电总局新规定:2015年的境外引进剧须拿到1季的全片并配好字幕送审才能上架。查看相关视频网站页面可看到有的页面显示“已下线”,有的则是“无法找到页面”。去年滴网上传出广电总局文件,指:明年(今年)海外剧引进的窗口滞后期约为半年,半年的引进“时差”引发业内人士担忧盗版会卷土重来。广电总局实施“限外令”,视频网站海外剧引进须有许可证,第一时间同步追看境外热门美剧、韩剧已确定无法实现。

引进片不止要通过审查,连数量比重都被指标化。据陆媒今年一月份消息,广电总局《关于开展网上境外影视剧相关信息申报登记工作的通知》文件近日曝光。文件指出,各网站2015年新引进境外剧,必须到”网上境外影视剧引进信息统一登记平台”登记引进计划、内容信息等;同时,境外剧播出量不得超过网站国产剧播放总量的30%。能看的已经很少,还要在此基础性限量,美剧爱好者和影迷网民对管控剧目资源的渴求激增,也刺激了翻墙动力。

4月1日陆媒消息指:“自今日起网上禁播未经登记的境外影视剧”。去年9月5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网站发布通知,要求互联网视听节目服务网站将本网站在播的境外影视剧信息于2015年3月31日前按规定报新闻出版广电行政部门登记,目前未经登记的境外影视剧将禁播。THR在相关报道中指出,从4月1日以后中国粉丝如果想看到《权力的游戏》第五季、《破产姐妹》第五季等诸多新季和新开播的美剧将面临长达9个月的审核,而审核后是否通过和删减也是一大问题,为中国粉丝表示深深的同情。

墙外有很多资源下载渠道,比如高清无字电影片源:http://t.co/atmSx5FVXF 高清生肉美剧下载网站:http://t.co/GYmOxg2U5Y 美剧中文字幕下载网站:http://t.co/AmABKO9yZT ,有网友将上述链接贴到墙内,吸引了一部分网民翻墙,但毕竟链接资源细节未知的情况下讯息整体容易被忽略;或翻墙有难度者会将其忽略,等待具体资源上传到墙内平台;此外,在墙内有专门的影视资源传播账号,经常会将优秀外片打包上传至百度云硬盘等处,以供影迷下载,但由于审查的存在,墙内删除类似资源速度较快,发布者不得不复制几处链接“备用”,如果及时下载还是比较可靠的。上述等等都会削弱一部分翻墙意识,培育惰性。

各行各业都有积极的翻墙者

小A是摄影师,也是翻墙积极者,墙外的优秀名家作品和国际先进器材是小A的翻墙动力。但他没有注册推特、FB等社交平台,而是使用墙内微博(粉丝较多的认证账号),他表示:“专业需求是主要需求,至于社交沟通,还是希望在朋友多的地方”。或许如果推特等境外社交网站上的大陆用户数量增多,与小A近似需求的微博用户会更多可能考虑境外平台,毕竟没有审查删帖。

一位下海的前文联领导表示自己是翻墙积极者,“主要关注一些时讯、时评和海外收藏的史料”,他说,“我能影响到的同事和朋友都翻墙,从上世纪末到现在,最初是用自由门和三角男孩”。但他表示,自己一直没有推特、FB等社交平台账号,“很多年不做媒体了,浏览资讯对时效要求不高,也不太喜欢交流。微博账号有,也不怎么发东西”。

网媒编辑小天也是较积极的翻墙者,并随时收集可用的翻墙软件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不使用推特、FB,但各大国际媒体的时讯小天不会错过。“看看就是收获,虽然 自己的工作限制不方便说什么。当然,也绝少有人会一辈子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工作,哪天想跳槽了,跟不上形势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受限”。小天表示同事中有不少 人都在翻墙,“算不上积极吧,但基本能做到想翻的时候就可以翻出去”。不过小天最近有些迷惑,因为他在朋友的讨论中发现了几个专门推荐翻墙软件的微信公众 号,“明知道当局在严管翻墙软件,微信又是审查新招儿的重点试验田,私聊传播翻墙方法都有可能令翻墙软件失效,而这些公众号是如何通过认证注册的呢?浏览 历史记录可见,有些已运行数月,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封号?他们推荐的梯子安全吗?”小天说。

小天的疑惑并非完全没可能,审查的此生危害之一就是加大了人们之间的隔阂、削弱了互信力,最新推出的网络安全审查制度要求“关系国家安全和公共利益的系统使 用的重要技术产品和服务必须经由当局指定的部门开发已确保其可控才能在大陆使用”,翻墙的意义就在于脱离政府的言论管控,而在政府监控之下“翻墙”究竟还 有什么意义?在选择翻墙软件时的谨慎意识已大面积形成,注重信息安全的翻墙者不会选择那些能在墙内微博上大肆推广都不会被删帖的翻墙软件,不无道理。

墙外的小天地:推特中文圈

据今年一月份数据,Twitter上用户使用语言的规模趋势,英语、日语、西班牙语目前位居前三。中文曾在Twitter刚刚推出时排在第6位(那时Twitter的用户总量还不高。中文活跃用户占比较大),到了2013年,中文已经是Twitter上名副其实的小语种,排名倒数第一。中文推特曾经排位很高,主要得益于庞大的中文互联网用户,到2009年,推特中文圈已形成相当规模的群体。 2009年75事件后,饭否等类推特应用纷纷被迫关闭,饭否用户逐步转移到了推特上来,其中不乏媒体人、知识分子、维权律师、抗争活跃分子等。但同年新浪微博推出了,部分群体如学院自由派、媒体人、维权律师等很快就开始转向使用微博,同时放弃了推特。与墙内群体社交关系密集比较大有关,此外著名的“茉莉花事件”也令以推特为主要活动平台的积极人士群体遭受重创,此后很多人离开推特中文圈。

目前推特中文圈在GFW升级和VPN管制双夹击下愈显萧条,老推友依旧是翻墙的积极者,对他们的影响大致只限于短期的如翻墙软件失效造成的“青黄不接”,和较长期的如交流伙伴大量淡推而导致的讨论气氛无法如旧热烈。近日有去年下半年暂别推特的老用户重返后表示:“感觉没有以往的互动环境了,时讯评论跟帖大减,基本都是转发和收藏。早前一个热话连续跟评,彻夜讨论的气氛令人怀念”,“此外就是官媒账号、五毛水军明显激增,偶尔会恍惚感觉宛如微博……”。

前期本网曾有报道,有推特网友发现TL(时间线)上出现了很多ID中带有“习大大”、“习总”、“中国梦”等相关词条的账号,注册时间都是近期。浏览其发布的内容,均是歌颂习近平及其政策,以及习近平近期动态的相关内容;它们还会自动回复提及习近平名讳者,口吻与党宣无二致,被称为“机器五毛党”。

这些外宣五毛军团外宣账号彼此互相转发,短时间内推高外宣帖热度,进而触发推特上自动抓取热点的机器人帐号形成自动转发,而锐推机器人被查询信息不便的推友所广泛关注,于是,这些外宣帖在推特时间线上形成了大量出现的效果。它们形成垃圾信息源导致真正有价值的信息、社会动员难以扩散。对于长期翻墙的大陆网民来说,分辨力早已形成并完善,强烈的洗脑攻势也没有什么意义,五毛外宣的污染很可能带来网民对境外社交平台的厌弃情绪,拉大了翻墙成本和收益的差距。

中文圈还有一些属于纯“养粉”的ID其数量也有上升,拉低了讯息整体营养度。媒体人北风观察指,推特上养粉的特殊用途的马甲或机器人很容易辨认,两个特征明显,一是用美女头或蛋头以及似曾相识的美女头像的推号,大多可疑;二是重复发些没有时效的政治鸡汤民主推,北风说,“总是看到一些资深推友转那些账号的推文出来,不解”。

上文我们聊到了来自不同职业的翻墙者,我们统称他们为“积极的翻墙者”。本文我们对比积极翻墙者和消极翻墙者的不同心态。

积极翻墙者的优势

GFW的建立及持续且莫测的升级给了具备一定IT技术能力的网民以展示技艺的机会。阿伊做为业余IT爱好者,对搭设翻墙软件的研究积极性让他在同事朋友之间成为热门人物。阿伊的微博账号连续被注销后转战推特,主要推荐一些自己试用后感觉满意的翻墙软件及自己搭设的翻墙软件,转发收藏量都很高。推特上大多是翻墙用户,资源储备意识在有能力翻墙的用户群体中更为明显,而相比下,对不翻墙者者鼓励翻墙的效力却不大。其实道理很简单,俗话说“有比较才有鉴别”,长期置身于墙内的网民很多无法判断墙外风光若何,加之抹黑外媒和境外网站的洗脑舆论形成的一部分影响,对翻墙动力有所削弱。不过受自身环境的带动能显得更有效力些。“周围的朋友大多是推特用户,经常聊些推特上的热点话题,咱不会翻墙用不了推特就会被边缘化了”,小朱说。

翻墙积极者所拥有的不止技术资源,还有信息资源,将墙外的信息通过境内通讯渠道转发给不翻墙的用户,惠及的同时也提升了自身影响力。但同时也加深了不翻墙者的惰性,更有日以强蛮的审查烈度下,转发敏感信息的翻墙者自身安全问题愈发危机。严整网络资讯严控舆情是近年来当局维稳的重点项目,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在上个月12号全国人大年度工作报告中提到“网络”的次数是去年的一倍多、是其前任王俊胜所做的最后一份报告的四倍多,“决不允许网络成为法外之地”在相关的“六个决不”中仅次于反腐。

即便如此一样挡不住积极者参与资讯搬运,当前的状况依旧可以认为某种程度上墙内外用户对时政相关资讯的掌握差异不是非常大,前提:不翻墙用户的近距离社交关系中存在翻墙积极者。但对于学术技术资讯来说,则正相反,不翻墙者即便身边就有翻墙积极者也很可能难以间接获取讯息福利,因为非同行不会深刻理解需求,而同行的竞争是阻碍资源共享的最大屏障。

消极者:疲惫、麻木、无奈和无所谓

爱体验新奇的沐沐是最早的推特用户,“当时大家感觉推特和微博差不了多少,都是社交应用,要说明显不同的地方大概是推特上外国人比较多,不过外语不好的话也只能最远关注到港澳台了”。沐沐说,推特依旧留给她很深的印象,“我的柏拉图男友就是在推特上认识的呢,他在台湾,我们聊得很爽,他还请我毕业去台湾。可惜后来我上不去推特了、用不了Facebook了,再后来连Gmail也上不去了,我们就断了联系。他的朋友们大多在推特,而我的朋友们大多在微博,我感觉我们已经脱钩了”。

说到翻墙,沐沐表示自己是技术小白,早时会在朋友的帮助下成功翻墙,“也不好总麻烦朋友,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人了。有简易的梯子就用,没有也只能罢了。其实也不怎么关心政治也没有什么学术需求,翻墙不过是为了能看到熟人。不过很快和墙内的朋友熟悉起来了,大家都说中文嘛沟通很方便,也就感觉没什么了”。

“为什么要搭这堵墙呢?推特、FB、谷歌和微博、知乎、人人网、百度相比,或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有各自喜好的倾向,朋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想法也不能算错,可是上不了玩不了这事儿本身就令人遗憾。如果没有墙,我和他很可能会继续交往下去”,沐沐指的是那位台湾男孩,“不过现在我也有了新男朋友,快订婚了,以往就让它过去吧”。

社交网络上的人际关系很脆弱,一个ID消失了似乎一个人就消失了,墙内平台随着对账号的封锁注销加剧到实名制全面推行“转世党”逐渐绝迹,身边的朋友一波波的消失,GFW阻隔讯息的同时也阻隔了情感,沐沐的旧情或许不是特例。

晓峰是陆媒从业者,数年来多次跳槽,但始终是大陆媒体人。说到翻墙,晓峰表示:“做的是国内新闻嘛,翻不翻墙关系不大,墙外那些消息即便看得见也无法援引,那样的稿子是发不出来的,弄不好还会被罚款。翻墙对我来说不是翻不了,而是意义不大,对工作没什么帮助”。晓峰的同事们倒是有不少翻墙者,说到他们晓峰笑起来,“看A片嘛,哈哈,那是宅男的爱好,我有老婆孩子,也就偶尔看看别人转过来的,需求没那么迫切。身边倒是有不少人转,微信群聊就可以发视频,喜欢的就赶紧下载到本地,如果只用收藏很可能过段时间就打不开了”。

社交所处的群体环境不同加之自身需求的迫切程度各异,对翻墙意识的影响有很大差异。做房地产的灰米说自己很久不翻墙了,“主要是朋友们都在用微信微博,感觉墙外讯息在微信上的传播也并不十分困难,对政治兴趣也不大,上网就是聊聊天打打游戏什么的,翻不翻墙没所谓”。灰米的同事小李也不是翻墙积极者,但他表示:“手边肯定会留一两个可用的翻墙软件,能做到随时想用随时有,翻不翻自己说了算,如果想翻却翻不动,那种感觉会很难受的”。

小李的翻墙需求无关工作内容,基本属于休闲范畴,比如打游戏、下载影视和欣赏海外优秀摄影作品。提到摄影小李很兴奋,“上学那会儿喜欢这个,还学过一阵,后来注册了Instagram,那上面有很多牛逼的影像记录者,虽然语言有一定障碍,但图片艺术传递情感是没有国界的。可惜现在连一个图片社交应用也要翻墙才能上,真不明白政府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小李并不悲观,听说GFW还会继续升级时他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草民永远是大基数。最可怕就是长此以往下,大家会慢慢因疲惫、厌恶而放弃,毕竟上网不是生活的全部。或许这也正是砌墙者所期待的吧,希望这类情绪不要蔓延”。

说到鼓励翻墙的可行性,小李显得比较悲观,“意义不大。人们只会选择他们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去相信,引导鼓励除了强化逆反心理外基本没什么用处。叛逆心理倒是可以成为价值的,但必须注意到国人同时存在的苟且心理一样不弱,触发积极反抗的可能性大半基于个体自身利益危机(迫于欲求不满),而非价值观引导,叛逆和苟且都是抵消引导效力的。”小李曾经在微信群里推荐墙外利好和翻墙软件的使用方法,也有响应者借此顺利注册了推特,但很快大家发现,翻墙状态下抢不到红包了——速度变得很慢,加载完毕时已经被抢光了——于是小李被这些群友吐槽,憋了一肚子愤懑。“价值观真的必须自发形成,人家就认为抢红包比拜托牢狱翻墙看世界更有意思,就认为国行机便宜性能也不差,你在这些人面前强调安全意识自我保护,基本跟出虚恭没什么区别。热脸冷屁股”,小李抱怨道。

小李自己存留的免费翻墙软件目前也基本失效了,至于付费翻墙,小李表示:“谁都不是买不起,不过要是用的不多的话也就没必要买。还有很多人刚买了几天的梯子就没法儿用了,墙一直在升高加固,明儿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在最近一次GFW升级导致大批VPN失效期间,翻墙者@runyin 曾透露: “国内的VPN不安全了,不能用。原来用的一个VPN商不做了,改做游戏软件了。他说前两个月开始不做了,风声越来越紧了,一朝不如一朝。原因,你懂的”。

翻墙者的观点和心态

推特网友@tinyfool 说:“限网最大的恶果是,时至今日,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世界还有Facebook、Youtube、Twitter和很多很多东西了。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当然不会渴求翻墙。我们筑起的墙,在物理上隔断的是网络连接,从心理上隔断的是对这个世界全部的理解和渴求。这才是最可悲的东西”。

对于被墙的应用和网站被翻墙者们称之为“GFW认证”,“经GFW认证必定靠谱”已融入广大翻墙网民的价值观。虽然目前看来除了坚持反洗脑的原则去抵御也别无他法,推特网友@geekinmedia 评论称:“GFW渐渐成了中国模式问题。所谓翻墙就是GFW大框架下赖活式博弈,客观是维持它。柏林墙不是靠挖地道绕过去倒的,推倒柏林墙的唯一办法就是推倒柏林墙,但那也是在极特殊情况下。所以GFW很可能像简体字一样成为常态,然后发现意想不到的好处……”。对国家局域网“新常态”化的预测并不鲜见,已不是极端悲观,越来越多的崇尚自由的人开始思考“我们还能挺多久”这个问题。

网友@hanqian 说:如果将翻墙人群视为一个团体,那么现在的翻墙斗争完全是这个团体与GFW系统比拼资金和人力,而不是比拼技术。这是技术反过来依赖于政治的典型例子——到了这一步,我们才会发现技术力量相比于政治力量是多么渺小。

长期的封闭加洗脑让更多人开始麻木,开始渐渐忘却了该如何独立思考,扼杀自由的法条层出不穷,接连不断的震慑下自我审查已悄悄融入了自我保护潜意识,George Packer在文章中写到: “当你学会了不说出不受欢迎的想法,你忘记了如何思考——如何自由地思考——思想就这样在孕育的时候就死去了”。一位翻墙者在采访结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想做围栏里的畜生就要想尽办法跨出围栏。翻墙是回归人性的一种快捷方式”。